江元

在人海里相遇的人,终究要还给人海。

昭三暮十 | 墨兰枯

*非典型花纹症■

*一些类似捅窗户纸文学■


月夜,细雨延绵。


于十三骑坐在马背上勾起唇角将手中的佩剑抛送至另手掌心,话语轻落,他用指尖牢牢攥紧剑鞘又将其斜插进了腰侧的锦绳之间。他的手指绕上缰绳,腿上轻然发力碰撞马腹,白马受力顺势簸走前行。


“听说春江楼的玉泉酒特别好喝,怎么样,要不要去尝尝啊。”


钱昭闻声侧目斜他一眼,马绳被他攥在手中牵的略紧些许,马匹从动着行走在前,他将眸光敛视轻垂着不予答复。


“正经点。”


宁远舟跟在后面瞧着于十三颠晃的脊背放声提醒一句。


“老宁啊,该做的不是都做完了吗,现在不就是要好好的放松一下嘛。”


于十三弧眸笑着回望一眼,他的手上牵着绳子挑调了马头的方向扩开腿脚,马匹依顺着放缓了步子逐渐停靠在了宁远舟的身边。


“十三哥,钱大哥已经走很远了,你…不去追吗。”


元禄跟在宁远舟的另侧看了眼于十三又望及一眼自顾着走远了的钱昭眨眼提语。


于十三抬眸依声望向钱昭的身影,口中轻喊,腿上用力碰上马腹追了过去。


“诶!老钱,老钱,等等我啊。”


钱昭并未回头只是静声松动了紧牵的缰绳骑坐在马上等他跟上。


众人一并有说有笑的回了驿馆。


马匹被他们拴在了马厩之内。


于十三是最后一个踏着马镫跃身下马的。


宁远舟和元禄一齐并肩走在前面,于十三和钱昭则是迈步跟在了两人之后。


于十三缓步抬臂抻动了下酸痛不已的腰身,落手之余又顺势揽搭上了钱昭的肩侧,他慵懒的将掌心贴上鼻翼虚掩的打了个哈欠。


钱昭感到肩颈受力侧头白他一眼便耸动了下肩膀将人的手臂甩了下去。于十三的身体顺力栽斜了一下差点跌了过去,他稳正了身形抬眼看着钱昭加快的步伐伸指点上他的背影,欲要开口却被一阵蝕骨之痛塞顿住了欲出的话语。


于十三的手臂瞬然垂下,阵阵灼热的刺痛从他的手臂内侧漫散开来。他用另手掌心攥住腕骨死死压着。


动作僵硬,痛意不减令他颤抖了身体。


钱昭瞥眸似是注意到了于十三的不适,他停下了脚步回身走到他的身侧端凝了一番,于十三的状况不好,他的手掌兀自的覆压上胸口吁吁喘息。


“十三?你受伤了?”


钱昭扶住于十三的身体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却被于十三闪身躲开了。钱昭不明的皱紧眉头盯上他的眉眼将手臂堪堪收了回来。


“我…没事…。”


于十三垂头尽量吞压着语气中的喑哑摆手晃晃。


宁远舟和元禄闻声相继着转身,元禄茫然的快步过去帮着钱昭一起扶住了于十三欲要下坠的身体。宁远舟看着于十三痛苦的样貌眼尖的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上将于十三的衣袖撩了上去,暗紫色的纹印烙在了他的肌肤之上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底。


于十三虚弱的躲不开宁远舟的桎梏,只得紧咬着唇面阖眸缓息着深至骨髓的那抹疼痛。


那纹印颜色渐深成显出了兰花状貌,枝茎蔓延在于十三的整条手臂之上,他的手臂内侧青筋凸起,紫色的血管被墨兰的花瓣深深压至,腕骨边缘的皮肤似是肿了起来,随着他的运功调息,花瓣生长的速度又是肉眼可见的加快了一分,茎络牢固刺进他的血管令他的内力渐欲紊乱。


花茎侵蚀骨头的痛迫使于十三疼弯了腰,于十三不禁攥紧了颤抖不已的手掌,冷汗不间断的冒着,待到于十三的意识回笼时,他的贴身衣物早已被汗水浸湿 。


“钱大哥,宁头儿,十三哥这是怎么了。”


元禄撑揽着于十三的身体,手指强硬的拉开于十三被指甲印出血痕的手掌,他急切的望着钱昭和宁远舟堪堪开口。


“我…从未见过此类症状。”


钱昭无奈的扶着于十三的腰后令他整个人都挂搭在了元禄的身上,他垂眸拉过于十三的手臂,指尖轻抵他的外腕感受着他虚弱的脉络。


“这种病症我也只是听说过,况且此类蛊毒早已被废,十三又怎会中得此蛊。”


宁远舟抱臂端倪着于十三的手臂思衬几许才轻然开口。


于十三的丹田道已空,内力在他的体内乱窜,花茎通过血管扎根侵至他的心肺,齿间被他咬的颤粟不止吸气间还是从喉咙深处渗出几寸嘶鸣。于十三的心上忽而又迎过一阵抽痛,他不禁从口中咳出了一抹鲜血,腰身渐渐下滑,脊背向后仰倒,还好钱昭手快的将他拥进了怀中。


钱昭抱着于十三的身体匆匆的进了房间。孙朗瞧见回来的人们扯笑欲要开口打趣却被此番情势惊愣了笑意,他急切的走了过去双手不知如何安放的在腰间擦拭两下。钱昭将于十三放躺在了床榻之上,孙朗见状弯身探手去握上于十三的指尖。


“老于的手怎会这么凉啊。”


“中了蛊毒。”


钱昭简洁的向孙朗解释了一句,他顾自的调配好一副药方,手拎着铁壶倒上热水将其调好冲开。钱昭手端着瓷碗看着一旁的孙朗开口让人把于十三扶坐起来,汤药味道苦涩,钱昭和孙朗废了好大力气才令他喝下了半碗。


于十三的内力被钱昭续以稳好,他看着房内摇曳的烛火叹声又将目光落在了于十三的面上。于十三的衣袖被他挽了上去,花瓣和暗色的血管交织错落,钱昭皱眉伸指沿着他的手臂向上压探,花枝绽在他的左侧肩膀,衣物在身,墨兰花瓣被虚掩着,但仍旧能清晰的看见那些被压住的烙印,钱昭因此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并未继续去探。他虽是阅览过众多草药书籍,可惜这种蛊毒早已被废并未记录在案。


钱昭吐气将手掌改了方向抵压上于十三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钱昭似是松了口气,起身便去了别苑书阁。


于十三在钱昭走后便悠悠转醒,他眯眸抬起手臂浅望一眼,墨兰的花瓣映入他的眼底变得更深了几分,他轻笑一声翻身从床榻上拂身坐了起来。


月光皎洁,圆月之日便是一次墨兰花期。


于十三的脑袋昏沉,他伸手攥紧衣襟抵制着灼热痛意,他似是感受到了性命的流逝,身体随着蝕骨钝痛慢慢蜷缩了起来。


这种症状已经有了一段时日,若不是于十三忘记了今日月圆,他甚是不会去主动开口来告诉任何人。


于十三其实也不得知他到底中了名为什么的蛊毒,又是如何中的毒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花开的突然,在一次朦胧雨夜。


钱昭在书阁一刻也未有停息,他将所有记录蛊毒的书籍全部给翻阅个遍,好在其中有一本古籍上面模糊的记录了几句。


症状和于十三出现的症状类似,钱昭欣喜的将书籍塞进了衣襟内便回了驿馆。


月下瑶池畔,墨兰香满园。


钱昭踏进驿馆的大门便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墨兰香。直至钱昭推开了他房间的门才得知了香气的来源。


不大的房间内弥漫着幽香,钱昭虽是喜欢墨兰但也被这抹浓重的香气呛到了鼻子。


钱昭伸手抵上鼻翼迈步进去,他望着于十三惨淡的面色缩瞳将人揽在怀中。


“十三,我找到了这种蛊毒的解决方法。”


钱昭不知怀中之人是否清醒,他只是自偌的开口念着,他的眼底随着出口的话语失去了应有的底色,钱昭的声音说不上感情可言,仍是泛着一抹说不出的冰冷之意。


“于十三,你有真心的爱过谁吗。”


于十三手捂心口轻轻的晃了下脑袋但又迟疑的点了下头。


“…我真心相处过的小娘子太多了,数不过来的。”


“我是说认真的。”


钱昭侧头望着依靠在他身上的人沉声说着。


于十三正身回望着钱昭的眼,心上又是一阵抽痛,他重新跌回了钱昭的怀里指尖拉扯上他的衣袖抿唇不再开口。


钱昭垂眼揽臂将他的身体缓缓拥紧,他们的接触不知从何时开始似是变得更加亲昵了起来。


两个人的心上都怀揣着不同的想法。


钱昭承认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于十三从他的眼中彻底消失 。


可惜这种蛊毒唯有心悦之人得以解之。


月光被暮云遮盖,阴雨不断冲刷着那些浮沉云烟。


于十三身上的灼热感渐渐消失,但他的身体却犹有一种断骨之痛。


此时月圆已过,他清楚,又是熬过了一次花期。


自那夜之后,钱昭对于十三的身体更加上心了不少。


孙朗见状也总会跟着来打趣两句。


钱昭则是默不作声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于十三却是不在意的揽上钱昭的肩臂贴靠着人说上一些亲昵话语。


钱昭的心里不是滋味,每到入夜他便会把自己关在房内研习一整夜药方。


于十三每每踏步出了房门都能瞧见钱昭的房中仍是亮着一盏烛台。他欲要推门进去却又是转身作罢。


而后的几日,于十三也不曾想过下一次花期会来的如此之快。他在房中强忍着花蔓钻心蚀骨之痛。


花开的却是更加肆意,甚是带有一丝血气。


于十三的口中连连咳出好几口鲜血。血滴浸上他的衣襟扩散蔓开。


钱昭算准了日子手中攥着一个小药瓶站在了于十三的房前。他听着里面传过的咳簌声音抬手便推开了他的房门。


“你的心悦之人我找不到了,但我会尽力保住你这条命。”


钱昭走到于十三的身侧拂手压上他的背脊轻然顺过,他盯着于十三颈侧的花纹打开了药瓶将药丸倒在掌心递了过去。


“没用的老钱,那本书…我看过了。”


于十三推手算是作以回绝,就连他自身都不清楚心悦的人到底是谁,妄图保命就更是一种奢望。但于十三不觉遗憾,他这穷途的一生,早已喝过最烈的酒,打过最爽的仗,也交了最好的朋友,看过了最漂亮的美人儿。


可钱昭并不能就此放下。


“于十三,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便只当没有过你这个兄弟。”


于十三敛眸与他相视,他的语气认真的不像是玩笑话,他相信钱昭也会是说到做到,他只好讪讪伸手将他掌心的黑色药丸递送进了口中咀嚼着咽了下去。


钱昭望着他的动作安心的去给他倒了杯茶水,于十三服下药丸后确是觉得缓和了不少。他看着钱昭揉压着沉闷的胸口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老钱,你用的什么方子这么好用,身上竟是不怎么疼了。”


“看来,我试出效果了。”


钱昭终是展了眉眼,他握攥着杯盏对着烛台上方热了下杯盏中的酒水仰颈将其喝下。温热的酒水入口润暖了他的喉口。他转身放下杯盏撩着衣摆坐上床榻,他的手上牵过于十三的手腕为他搭上脉络,于十三的内力在运息着恢复,钱昭将他的手重新放回到他的腿上便不再开口,只留下于十三兀自的望着掌心往复着舒展几下。


“老钱——你房里的伤药怎么用的如此快啊,还有没有其他的了给我也拿点。”


孙朗对着钱昭的房里大喊着,于十三耳闻话语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便转头握上了他的双肩。


“你怎么了老钱,哪儿伤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最近可是在用药,我怎么会不知道啊,还总说我瞒着你受伤之事,你不也是什么都不同我讲。”


于十三一连贯的话语给钱昭问的发懵,他伸手拉下于十三的手臂晃着头言语了一句便用内力震灭了房间内的烛火。


“我好着呢,倒是你,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借着月光,于十三看着钱昭清冷的面庞心泛涟漪。


他于十三懂得世间大多的情情爱爱,可他却怎么也理不清彼此间的浓厚心意。


钱昭也是心中明了却装作糊涂。


这层窗户纸谁都不曾挑破,遂这份爱更多的变成了隐忍和克制。


他们都不曾是为爱冲锋的勇士,可又是心有彼此的一席之地罢了。


于十三浑身不自在的牵起钱昭的手臂,血液从他的衣袖内渗出一抹红色,于十三心上一颤,他拉着钱昭的胳膊没了动作,眼中却是紧盯着钱昭的眼睛关切开口。


“老钱你…”


钱昭抽回手将于十三压在了床榻上,他不想再克制那份冲出心底的欲望,既然他的血有用就说明于十三对他是有感情存在的。


他垂视着于十三颈侧的花纹,身体下压复唇盖了上去。


于十三的手腕被按的动弹不得,他偏过头任由着钱昭的动作停滞住了呼吸。


相继无言。


于十三颈侧的花纹却在渐渐散去,花瓣似是枯萎一般,枝茎渗进了于十三的血脉里面。


钱昭望着他的脖颈伸手撩开了他的衣襟,他将于十三的身体翻了过去,衣带渐宽,白衣松散。


“诶诶诶,钱昭!不是吧老钱!我的清白可是由在的啊,你不要乱来啊!”


于十三慌张的抓着被褥拍打的喊出声音,钱昭不但没有答复还沿着他的尾骨处轻落一吻。


“再喊我可不敢保证房间外的人是怎么想的。”


钱昭见花纹逐渐消失便伸指给他把衣服重新拉了上去,于十三听话的闭上了嘴,见人将手上的桎梏给松了下来便起身坐回到了床榻上,他用手理了下衣襟呼出口气。


“下次和我说一下呀,乘人不备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还想有下次”


于十三吃瘪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钱昭甩了下手哼声不语。


钱昭瞧着人是恢复了往日活力便欲要起身离开。


“老钱!你怎么不负责啊你。”


“负什么责,我记得没发生过什么吧。”


于十三闻声不悦佯装痛苦的表情捂上胸口不再说话,钱昭瞧着他不对的神情快步走了回去,他重新坐在于十三的身侧关切的凑近端量几分。


于十三趁机在他的颈侧落下一吻,随后又是雀跃的起身站在钱昭的面前晃了下手。


“不能只让你沾了我的便宜。”


钱昭用指尖摸了下颈侧知味的轻笑一声,于十三瞧着他展颜,坐他身边将他一同拉倒在了床榻上。


夜雨滴答垂怜上墨兰花瓣。


清风拂过又将枯枝烂叶吹散在院中角落。


墨兰已枯,心意明。


翌日。八卦小队以元禄为首,都在讨论昨日夜里钱昭和于十三发生了什么。


待两个人一同从房内出来后答案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钱昭早就该料想到那墨兰花瓣是因谁而开又是因谁而落。


只怪入局者皆是自诩的清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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